金志毅曾多次提醒他,王鹏有可能会离开运河,希望他抓紧机会请王鹏给他一个安排,但他始终不好意思向王鹏开口,他实在觉得这三年来,自己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做到位,没有向领导张口的资格。
王鹏这会儿能如此准确地说出张远的级别,张远自然立刻想到领导一直在注视自己,这使他内心充满了感激,觉得三年来几乎没有休假的日子过得非常值得。
“是的,书记。”张远尽力平静地回答王鹏。
王鹏从后视镜里看着自己的秘书,“你比我小两岁?”
“是,今年三十五。”张远说。
“有没有想过到基层锻炼锻炼?”王鹏问。
张远一愣。
外放对许多秘书来说,是个升迁的绝好机会,但此刻的张远却有一层担心,那就是王鹏如果离开运河,以后谁来当自己的靠山?
王鹏虽然只是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张远,但张远的每一丝表情都没有逃过他锐利的目光。
虽然张远的迟疑令王鹏有些微的失望,但他还是能理解张远的心情,毕竟接受挑战的勇气不是人人都有的,余晓丰这样的秘书让王鹏碰到了,但不会每次都让王鹏碰到有余晓丰这种品质的秘书。
王鹏将身体放松些,把头靠向椅背,不再观察张远,闭上眼缓缓地说:“不急,这个问题你可以慢慢考虑。”
张远闻言打了一个激灵,生怕机会被自己错失,立刻说:“去基层锻炼是求之不得的事,我是担心自己会辜负领导的期望!”
王鹏没有睁开眼,嘴角略扬着说:“没有人会在短时间内变得强大,只要有从错误中提高的胆量与勇气,你就谁也不会辜负。呵呵,不急,你慢慢琢磨。”
……
莫扶桑一直没有睡,坐床上看书等王鹏,王鹏一进家门,她就从床上下来跑到门口,探头到卧室外,冲着王鹏问:“回来了?”
“怎么还没睡?”王鹏瞟了一眼客厅墙上的钟,走到莫扶桑跟前,亲了亲她的脸,“我去洗洗就来。”
莫扶桑嘴里“嗯”着,人却跟他去了洗手间。
王鹏一边挤着牙膏,一边打量莫扶桑,“有话要说?”
莫扶桑点点头说:“京城来电话,说小妹结婚了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王鹏失手挤了一大段牙膏掉在水池里。
莫扶桑朝他手上瞥了一眼,“春节前他们会一起回国过年,老贾转达了老爷子的意思,希望我们全家今年春节都过去,一是喝小妹的喜酒,二是老爷子觉得自己年岁大了,见一次少一次。”
王鹏重重地推动着牙刷,像是那两排牙齿是死敌一般,满嘴的泡沫里渗出鲜艳的红色。
莫扶桑叹口气说:“就知道你会生气!小妹也是,大毛再怎么对不起她,好歹阿妈、你和三毛待她不薄,结婚这么大个事,也不自己打个电话来说。”
王鹏“呸”一声吐出嘴里的泡沫,看着镜中的妻子,苦笑一下说:“出去这么多年,想法也西化了吧。”
“你打算怎么回他们?”莫扶桑问。
“阿妈怎么说?”王鹏问。
莫扶桑顿了顿说:“今明两年很关键,老爷子既然亲自开口,我们去得也顺理成章,缓和一下你和李泽他们这两年的分歧也好。”
王鹏正擦脸的手停了下来,回头看着莫扶桑问:“你跟阿妈说了这些?”
莫扶桑点点头。
“以后不要在阿妈面前说这些。”王鹏搓干净毛巾挂好,“你回房吧,我冲个澡就好。”
莫扶桑转身走出洗手间。
……
次日,王鹏抽空给老娘秦阿花打了个电话,告诉她,自己可能春节不能离开天水,进京给小妹贺喜的事,就全权委托老娘和莫扶桑他们了。
秦阿花没有多言,只说,你媳妇很关心你。
莫扶桑的担心不无道理,从轻轨项目是否建设开始,王鹏与李怀楚、李泽等人的关系疏淡了不少,值此换届之际突然冒出李慧结婚的事,莫扶桑想要利用这个机会帮王鹏与他们重修旧好也在情理之中。
不过,王鹏有自己的想法。
即使在李家内部,意见也是不统一的,李怀楚、李泽叔侄虽然代表了一种声音,但李震川与年柏杨也代表了一种声音,这种磨合的存在与现实环境是一致的,李家叔侄目前占据上风的观点,并不代表李震川祖孙和王鹏内心的认同。
尤其换届这么敏感的时期,王家举家到李家贺喜,会让很多人产生各种联想,哪怕这是李震川出的邀请,王鹏还是觉得自己不适合前往。
东子接到王鹏的电话,沉默许久后表示了理解。
王鹏自己却自嘲道:“入官场如入囚笼,行有规,动有矩,雷池不敢越啊。”